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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章 被挑釁了 (1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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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末從正乾殿出來,初曦追上前面的夏恒之,喊道,“師兄,請留步!”

夏恒之回首,莞爾一笑,“師妹何事如此惶急?”

初曦聳了聳肩,笑道,“受人之托,豈敢怠慢?”

說罷自懷裏掏出那封信遞過去,“給,我們南泠美人給你的信,先別拆,等我走了再看,免得上面寫了什麽情人私話。”

夏恒之微笑從容的俊顏微微一滯,遲疑了一瞬才將信接過來。

“行了,我還有事,師兄慢慢看,若是有回信可以去福熙閣找我!”

夏恒之淡淡點頭,目光深深的看著她,“天氣清寒,曦兒多註意身體。”

他眸子中氤氳著一層水霧,溫柔繾綣,看不見的地方似隱藏著讓她不敢直視的東西,忙道,“好!”

說罷再不停留,轉身大步離去。

少女的身影漸漸隱入宮墻之間,夏恒之才回神,打開手中的信封,裏面娟秀的字體寫著,“明日巳時,新月樓,邀公子一敘,南泠。”

夏恒之淡淡的看著,流光閃爍的鳳眸中閃過一抹厭煩,方要將信紙扔掉,突然手一頓又收了回來,身姿一轉,墨發潑墨似的鋪展在身後,隨風一蕩,漸漸遠去了。

次日一早,李南泠便開始試衣打扮,將所有的衣服都擺放在床上,一件件的試穿,最後選中一套翠綠色的刺繡妝花裙,顏色鮮亮,將她原本太顯柔弱的氣質襯的更俏麗一些。

選好了衣服便開始描眉畫腮,直忙了將近一個時辰,才嬌怯的看著銅鏡裏的女子,一雙杏眸中盡是緊張和期待。

門吱呀一聲打開,李巧玢走了進來,笑盈盈的喊了一聲,“堂姐。”

李南泠忙轉過身去,嬌羞的道,“進來怎麽也不敲門?”

李巧玢嬌笑一聲,“在家裏習慣了,這是富貴人家的習慣,咱們又不是什麽小姐貴人,哪來那麽多毛病?”

似乎自從李巧玢來了別苑,似乎時刻都在提醒她只是個平民,李南泠目中閃過一絲不悅,淡聲道,“你有什麽事?”

李巧玢走過去,稱讚道,“堂姐今日真漂亮,可是約了夏世子?”

李南泠垂首,緩緩點了點頭。

“我來為堂姐梳頭。”李巧玢說著,拿起木梳,輕巧的為李南泠挽起發來。

“堂姐約了夏世子在哪裏見面?”李巧玢拿起一個梅花簪將她頭頂上的發鬢固定,輕描淡寫的問道。

李南泠看著銅鏡,面上一紅,“新月樓。”

李巧玢目光微閃,隨即笑道,“我聽說過,是個好地方,堂姐可要打扮的漂亮一些,今日便能得償所願。”

李南泠斂了杏眸,彎唇笑了笑。

待李南泠出了門,李巧玢也隨即跟了出去。

東苑墻下有一片紅梅林,此時開的正好,沈煙輕正在林中采梅,見兩姐妹相差一刻相繼出了門不由的皺了皺眉,總覺得自從李巧玢來了以後,南泠便開始有些不正常,做事也經常神思恍惚。

正想著突然一道人影自林中過來,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,看到沈煙輕似是還嚇了一條,猛的後退一步,隨即“刺啦”一聲衣服被刮破的聲響。

沈煙輕失笑,“元公子慌張什麽?”

元祐看清是沈煙輕,懊惱的拍了拍額頭,“腦子裏想著公文,一時走了神。”說罷,扯了扯被梅枝刮懷的衣袖嘆道,“這可怎麽是好,我馬上還要進宮去。”

沈煙輕見他身上穿的是官服,不由的問道,“這個時辰元公子怎麽不在宮裏?”

“回來取點東西,這就回去!”

沈煙輕淡笑一聲,指了指他扯破的衣袖,“就這樣進宮?”

元祐眼眸清澈,無謂一笑,將袖子卷起,笑道,“這樣就好了!”

“這成什麽樣子?”沈煙輕搖頭輕斥一聲,放下手中的籃子,淡聲道,“你且在這等一下!”

說罷出了林子,向西苑走去。

不過片刻便返回,手中拿著一個針線卷,走到元祐身邊,舉著他的手臂看了看,淡聲道,“不要動,很快就好!”

說罷取了針線,就站在那裏,認真的縫繡起來。

林中空氣清冽,梅香清幽淡雅,女子半垂著頭,墨發如雲,衣衫清淡,容顏如白梅清透純凈,波瀾不驚,似梅樹開在幽寂的冬日,不與百花爭艷,芳香自賞。

元祐有些緊張的呆在那裏,一動不敢動,偶爾低頭,見女子穿針引線,動作嫻熟,不由得輕笑的道,“誰若娶了煙輕姑娘,定然是上一輩子修來的福氣。”

沈煙輕微微一怔,隨即不動聲色的繼續在他袖子上走針,片刻後,才聲音平靜的道,“我已經許配過一回了,此生不會再嫁!”

元祐微微有些錯愕,猜到女子可能是受過傷害,不敢再多問,只輕微的“哦”了一聲。

很快,沈煙輕便咬斷了絲線,道,“好了!”

元祐低頭去看,見沈煙輕在他袖口撕破的地方繡了幾節修竹,正好將破口擋住,針腳細密精致,竹葉葉脈清晰,似是本來就繡在上面的一樣。

“煙輕姑娘手真巧!”元祐真心稱讚道。

沈煙輕淡淡一笑,“微末之技而已,元公子還是快快進宮去吧,不要耽擱了正事。”

“是、是!”元祐放下衣袖,對著沈煙輕拱了拱手,“那我先走了,多謝煙輕姑娘!”

“元公子客氣!”

元祐已經出了林子,沈煙輕將針線收起,提著籃子往西苑走。

進了苑門,沈煙輕擡步上了抄手游廊,就見前方一道挺拔的墨影慵懶的倚著廊柱,旁邊樹影重疊,遮住了那人清冷的俊顏。

沈煙輕握著花籃的手緊了緊,向裏側靠了靠,在男人對面走過。

擦肩而過的剎那,手臂突然被緊緊握住,沈煙輕一驚,立刻抽手,“墨隱衛長這是做什麽?”

墨巳微微用力,不肯放開分毫,狹長的丹鳳眼晦暗莫測的看著女子,聲音淡而冷,“你看上了那個書呆子?”

沈煙輕手臂被他捏的微疼,不由的便生了幾分火氣,怒道,“和墨隱衛長無關!”

“不許!”

“什麽?”沈煙輕冷冷的回視。

“不許喜歡他!”男人的聲音霸道,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慌張。

沈煙輕扭過頭去,看去遠處宮殿的琉璃頂上還有殘雪未化,神情冷淡而疏離,“我的事,我自有主張。”

話音剛落,突然手臂上被用力一拽,身體旋轉,忍不住輕呼一聲,後背抵在冰冷堅硬的玉石柱上,男人雙臂支在她兩側,居高臨下的將她困在懷中,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中暗潮翻湧,一瞬不瞬的看著她。

沈煙輕胸口突然一陣亂跳,莫名的有些惶恐,咬著下唇,平覆了一下情緒,擡眸看他,冷冷開口,“你想做什麽、唔…。”

她猛然睜大眼睛,看著壓下來的俊容,唇被冰涼的柔軟堵住,驚的一時呆在那。

手中的花籃落在地上,粉紅的梅瓣落了滿地,被風一掃,在半空中飛舞,落在她沒有任何飾物的墨發上,嫣紅點點,如胭脂凝墨,竟是說不出的清麗動人。

男人的吻冰冷而生澀,只是緊緊的貼著她的唇瓣,似是也被自己的沖動驚在那裏,不知接下來如何動作。

“啪!”沈煙輕似是終於反應過來,擡手便給了他一掌,臉頰緋紅,一雙清眸中盡是羞窘。

男人不躲不避,生受了這一掌,眸子一瞇,伸手將女子的雙臂困住,似是突然開了竅,啟開女子緊閉的齒關毫不猶豫的吻了進去。

纏上女子柔軟的舌,極盡狂亂的吮吻,貪婪的搜索她每一處甜美,任憑女子如何掙紮,也不放松分毫。

直到面上有濕痕滑過,墨巳猛然停下,只見女子雙目緊閉,一行行清淚沿著白皙的臉頰滴落,軟弱無助的模樣揪的他整顆心都疼了起來。

突然想起女子的第一次便是被強迫的,墨巳咬了咬牙,一拳捶在廊柱上,隨後將女子緊緊擁在懷裏,聲音滿是內疚,笨拙的哄道,“對不起,你打我好不好,不要哭!”

他確實是沖動了,可面對這樣一個清冷的人,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?

自從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那一刻起,他便入了迷,走了心,然而,陷進去的似乎只有他一人,她始終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樣,甚至對別人還有笑的時候,對他只有冷漠和視而不見。

尤其是今日,看到她為那個書呆子縫衣,有說有笑的模樣,嫉妒瞬間沖垮了理智。

沈煙輕神色冷然,淡聲道,“放開我!”

墨巳堅決的搖頭,“不!”

此刻沈煙輕反倒冷靜下來,眼睛虛無的看著前方,良久才聲音極淡的道,“我是不潔之人,配不上墨隱衛長,請放過我吧!”

墨巳眸中閃過一抹痛色,將女子擁的更緊,“我不在乎!”

沈煙輕閉上眼睛,不在乎?女子的貞潔何其重要,怎麽有人不在乎?

再睜開時雙眸又恢覆了一貫的清冷,淡淡開口,“墨隱衛長可是逼我離開?”

“什麽?”墨巳一怔。

“墨隱衛長若執意糾纏不放,我只有離開別苑,離開殷都,再不回來!”女子聲音平靜堅決,不帶半分感情。

墨巳身體僵住,唇角翹起一個冰冷的弧度,“你就這樣討厭我?”

沈煙輕深吸了口氣,聲音微微發顫,“是!”

墨巳一雙丹鳳眸剎那深沈如海,深不見底的幽暗之處有浪潮滾過,吞噬最後一點溫暖,良久,緩緩放開桎梏少女的雙臂,腳尖一點,身形如魅,剎那間便消失在層疊起伏的園林中。

沈煙輕突然淚湧如註,甚至不知為何自己要哭,眼淚卻不能停止的流下,她倚著廊柱,突然覺得那樣冷,連血液都要凍僵。

許久,她擦幹眼淚,低下身將散落的梅枝一點點收進籃子中,起身,向著回廊深處走去,背影挺直而倔強,似還是那個堅強固執的女子。

☆、225、總有癡情變怨情

且說李南泠這裏,離巳時還有一個半個多時辰便出了門,一路緩步到了新月樓下,在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,點了一壺上好的雲片茶,胸口似踹了只兔子,跳的她坐立不安,一遍遍的想象夏恒之出現後會說什麽,自己又該如何回答,眼中盡是羞澀緊張。

坐了片刻,問了小二時辰,不住的向窗外巴望,等著那人的身影出現。

時辰還早,夏恒之從宮裏回到侯府,換了一套便服,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那封信紙,決意今日便和李南泠說個清楚。

出了自己的院子,正好遇到路過的成國侯夫人,也是曾經威名一時的襄河郡王之女,慧敏郡主。

襄河郡王韓增是世襲郡王,累世公卿,同前成國侯交好,本是九卿權臣,卻不想中年之時,自己嫡子犯了大錯,襄河郡王引咎辭官,帶著嫡子歸鄉,再無音訊。

年過四旬,郡主鳳眸明睞,一身白衣雪裘,氣質淑靜,眉目間的風華隱隱可見年少時的傾國傾城。

夏恒之的絕色容顏,一多半便是遺傳了他的母親。

成國侯前半生殺戮頗重,後半生攪進黨爭,結黨營私,手攬重權,算不上耿直忠厚之人,但唯一值得稱道他一生只有慧敏郡主一個女人,三十年寵愛如故,府中甚至連一個通房的侍妾都沒有。

夏恒之和成國侯父子關系緊張,但和母親甚為親厚,看到郡主,莞爾一笑,問安道,“母親早。”

慧敏郡主溫婉一笑,上前為他理了理披風的帶子,問道,“今日怎回來的這般早?”

夏恒之笑的溫順,“忙裏偷閑罷了。”

慧敏郡主輕輕點頭,笑道,“來我房裏,我畫了畫,你看看如何?”

慧敏善丹青,猶善畫山水,水波瀲灩如生,山勢大氣磅礴,溫柔和巍峨想融合,自成一派,還是郡王府的小姐時便已有名氣。

“好!”夏恒之低眉淺笑,笑的十分柔和,攬了慧敏郡主的肩膀往書房走去。

待看到書房桌案上的畫圖,夏恒之伸手撫了撫額角,無奈的道,“母親,我最近並無娶親的打算。”

他已過二十,如今還未娶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慧敏郡主的縱容,如今看來真是著急了,竟然直接給了他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女子畫像。

畫上的女子瓜子面,秋水眸,墨發堆雲,身形窈窕,姿色上佳。

只是夏恒之只瞥了一眼,便丟開了去。

慧敏郡主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,接了下人遞過來的茶,也不著急,只淡聲道,“你和你父親雖然不睦,但他最近一直問我關於你親事的事,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。”

一般士族的公子,過了及笄便成婚,二十歲的時候已經兒女雙全了。

她這個兒子外人看著風流,其實她最清楚,這些年潔身自好的很,若是有一兩個侍妾進門,她也不必如此著急了。

夏恒之腦子裏閃過少女如蓮的素顏和精致靈動的眉眼,微微有些煩躁,向後靠在椅子上,勾唇笑道,“我的事自有主張。”

慧敏郡主輕輕搖頭,“我生你時本就晚,你若再不成親,我和你父親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夏家有後。”

這已經是打感情牌,慧敏郡主一生順心順意,被夫君寵愛,兒子孝敬,從未皺過眉頭,這一蹙額,夏恒之果然便心疼起來,走至她面前哄道,“母親,你和父親定會長命百歲,到時我給你找個順心的兒媳,生一堆胖兒子,天天圍著你轉。”

“噗嗤!”一聲,慧敏郡主輕笑了一聲,眸子一轉,溫和的道,“娘不是迂腐之人,你若是有喜歡的,盡管帶進府來,只要身世清白,不管門第如何,娘親自是待她如親生女兒,你父親那裏也不必擔心。”

夏恒之微微斂眸,站起身,欣長的身影將光影一擋,書房立刻暗了幾分,背對著光,他笑意淺淺,看不出其中的情緒,只淡聲道,“我若有意中人,定會將她帶來見母親,母親就不必擔心了。我還有事,先出門了。”

說罷微一躬身,擡步向門外走去。

慧敏郡主看著他的背影輕嘆一聲,起身將桌案上女子畫像卷起,擱在一旁,最終還是決定順從夏恒之的心意。

夏恒之一路出了侯府,門前馬車已經在等候,夏恒之方要上車,突然一旁傳來軟糯的一聲,“恒之哥哥。”

夏恒之回頭,見是魚楣獨自站在墻下,只見她墨發高束,一身淡青色男子長袍,襯著那張過於柔弱的面孔,說不出的怪異。

皺了皺眉,夏恒之淡聲問道,“楣兒怎的在此?”

看著男子俊美的面容,魚楣目光癡纏,上前一步,聲音軟媚的道,“楣兒想念恒之哥哥便來了,恒之哥哥是不是喜歡女子著男衣,楣兒這樣穿好看嗎?”

夏恒之看了看她身上男子衣衫,不知為何,初曦穿了身姿英挺俊氣,而換個人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。

他倏然轉身,擡腿就要上馬車,淡聲道,“楣兒已經嫁人,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。”

“恒之哥哥!”魚楣忙上前一步,見男人冷了臉色,立刻改口道,“恒之哥哥不要生氣,我不說了便是。我一個人走著來的,只為了看你一眼,現在腳下疼的厲害,恒之哥哥能不能帶我回去?”

到底有從小便相識的情誼,夏恒之看著女子穿著單薄,雙手凍的通紅,潔凈的繡花鞋上染了泥土,果真是一路走來的。

垂眸上車,疏淡點頭,“上來吧!”

魚楣立刻面上一喜,如姣花照月,格外動人,“多謝恒之哥哥!”

車上燃著無煙碳,鋪著金絲絨毯,和外邊清寒的天氣明顯是兩重天,夏恒之一上車便靠在軟墊上,擡眸看著車外,一言不發。

魚楣見他如此神色,不敢靠前,只坐在靠門的角上,軟聲道,“我的丫鬟在百花巷的胭脂鋪裏等著,恒之哥哥可否送楣兒過去?”

夏恒之也正好要去百花巷,聞言淡淡點了點頭,吩咐車夫道,“去百花巷。”

因為慧敏郡主的話,夏恒之腦中揮之不去少女笑意妍妍的面孔,一路有些心不在焉,更不想和魚楣半句敷衍攀談。

大約三刻的時間,馬車拐進了百花巷。

胭脂鋪就在新月樓對面的街道上,馬車停下,魚楣下了馬車,卻不進去,站在車下,咬著下唇,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,小心的道,“恒之哥哥能否等楣兒一下,楣兒穿了男衣出來,忘了帶錢袋,若是我的丫鬟沒等到我獨自回去了,我就回不了家了!”

夏恒之半闔著鳳眸,眼角瞥過幾分不耐,但還是點了點頭。

魚楣立刻福了福身,自馬車影裏出來,見車門關上,魚楣立刻挺直了身子,似換了個人般,學著初曦的步姿緩緩上了臺階,進了胭脂鋪。

而此時隔了兩三個店鋪的對面,二樓窗邊李南泠遠遠的看著成國侯府的馬車駛過來,笑容剛自唇角漾開,還來不及到達眼底,便見那馬車在一家鋪子前停下,很快車上走下一人來,那身影纖細窈窕,明顯是個女子,卻著了一身淡青色男袍,墨發高束,越看越覺得像是、初曦!

隔得遠,那女子又背著身而站,看不到面容,李南泠面色微微有些發白,緊緊絞著手中的絹帕,又覺得不可能,曦兒斷不可能如此對她。

然而能從夏恒之的馬車上下來,又如此打扮的人,除了曦兒還能有誰?

李南泠惶惶收回目光,只覺得腦袋一陣陣嗡嗡作響,一時間亂了心神,半點註意也沒有了。

魚楣進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還不曾出來,夏恒之睜開一雙狹長的鳳眸,剛要吩咐下人進去看看,突然便聽到裏面傳來一陣嘈雜聲,似海慘雜著女子低聲啜泣的聲音,夏恒之推開車門,一身風流紫衣,衣袂飄動,立刻引得眾人註目。

胭脂鋪裏老板一身華貴錦服,雙手環胸,滿眼戾色,地上跪坐著一小丫鬟,惶恐的向後縮著身子,而魚楣擋在她面前,亦是臉色發白。

一旁有幾個選胭脂的女子躲在一旁,暗暗私語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夏恒之邁進店裏,淡聲問道。

掌櫃的一見夏恒之先是縮了縮身子,才上下打量夏恒之一番,指著地上的小丫鬟道,“她偷了我店裏的東西。”

小丫鬟立刻揪住魚楣的衣袖,雙目一紅,委屈的道,“小姐我沒偷!”

“那你敢讓我搜身?”掌櫃在她身上一瞥。

魚楣咬著下唇,睜著一雙杏眸,高聲道,“我們都是女子,怎能讓你搜身?”

少女目中驚慌,卻故作堅強的護著身後的丫鬟,楚楚可憐,惹人憐惜。

然掌櫃的卻不罷休,冷哼道,“不讓搜便是心裏有鬼!”

夏恒之眸色微冷,擡眸看向掌櫃,沈聲問道,“她偷了你店裏何物?”

掌櫃的目光閃爍,遲疑了一下才道,“一、一支翠玉簪子!”

“那便搜吧!”夏恒之聲音淡漠。

話音一落,幾人都是一楞,夏恒之冷哼一聲,轉身便往外走。

“恒之哥哥!”魚楣撲過來,一把抱住夏恒之的腿,哀求道,“恒之哥哥真的不管楣兒了嗎?”

夏恒之不為所動,居高臨下的看著她,一雙瀲灩的鳳眸中盡是涼薄,風輕雲淡一笑,“楣兒做這場戲到底想做什麽?”

此言一出,魚楣身體頓時一僵,掌櫃的瑟縮了下身子,臉上一陣窘迫,而地上的小丫鬟也不哭了,只是臉色依舊有些發白。

這家胭脂鋪在殷都小有名氣,魚楣最愛這些飾物,應該早就是店裏的常客,掌櫃的會為了一支簪子得罪一個大主顧,那他這店也不必開了。

魚楣抱著夏恒之的腿不肯松手,眼淚突然便湧了出來,擡頭盈盈的看著夏恒之,神情淒婉,“楣兒只是想最後再試一次,恒之哥哥對楣兒還有沒有情分?是不是真的不管楣兒了?”

夏恒之深吸了口氣,美目中已有厭煩,再次提醒道,“楣兒已經嫁人了!”

“可是楣兒根本不喜歡梁宏,楣兒是被逼無奈的。”

“再不喜歡,你們也已經是夫妻,楣兒還是要珍惜當下才是。”

“恒之哥哥,那夜我是被陷害的!”魚楣淚如雨下,泣不成聲。

夏恒之心中一窒,魚楣和梁宏之前的那些齷齪他並不知道,只知道那一夜的確是初曦所為,而初曦為什麽那樣做,多半是因為自己。

所以魚楣有今日,他確實脫不了幹洗。

聽魚楣哭的淒涼痛苦,夏恒之伸手扶她起身,聲音微微緩和,“我送你回去!”

魚楣也不再哭鬧,溫順的跟著夏恒之出了店,上了馬車。

經此一鬧,夏恒之也再沒有心情理會李南泠,而且離宮的時間已久,他須盡快回去。

自馬車內的暗格內取出筆墨,夏恒之提筆寫了幾個字,交給外面的下人吩咐道,“去,將此信交給對面新月樓上的一位李姑娘。”

那下人接了信紙應聲而去。

魚楣用絲帕拭了淚,故作驚訝,擡頭小心的問道,“恒之哥哥約了人?”

夏恒之不願再看她那張哀怨的臉,向後仰在車壁上,擡頭疲憊的揉了揉額角,閉目淡聲道,“不重要,走吧!”

說罷,馬車啟動,夏恒之閉目假寐也不再說話,魚楣看著那張讓她日思夜想的俊顏,幾次想開口,卻又咽了回去。

夏恒之再不是她從前溫和多情的恒之哥哥了。

不知從何時起,他們都已經變了。

只差一點,只差那麽一點,她就能嫁給她,得償所願。

都是因為那個賤人!

魚楣目中如毒蛇般怨毒,滿是孤註一擲的恨絕,即便付出一切,她也絕不會放過她!

她必要讓她付出比那日她承受的百倍之痛!

她一定會!

馬車出了百花巷,夏恒之突然睜眼,下了馬車,吩咐車夫將魚楣送回梁府,然後自己走著去皇宮。

男子紫衣雪裘,墨發鳳眸,轉身而去,再沒回頭看車內一眼,魚楣直直的看著男人的背影,突然眼前模糊,卻依舊不舍得移開分毫,直到男人拐了彎,再看不見,魚楣才擡手遮住眼睛,身體偎進方才夏恒之躺臥的地上,汲取最後一點溫熱。

淚水滾滾而下!

☆、226、步步為營

且說李南泠那裏,看著男人帶著一身男袍的女子上了馬車,未在新月樓前停下,一路竟出了百花巷,漸漸沒入人群,很快便消失了蹤跡。

她怔怔的看著,胸口湧起莫大的失望,還有嫉妒、痛心、卑微…。各種情緒混在一起,一點點沖擊她的神經。

忽然,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上了二樓,停在她座位前,躬身有禮的問道,“可是李姑娘?”

“是我!”李南泠忙起身,見那小廝身著侯府的衣衫,眼中又冒出一點希冀,問道,“可是夏公子有事交代?”

小廝雙手將那封薄薄的信紙遞上,垂頭道,“這是我家少爺讓奴才給您的,請您過目。”

李南泠一怔,忙伸手取過,柔聲道,“多謝!”

小廝微一躬身,轉身退下。

李南泠坐在椅子上,捏著那封信,緊張的指尖微微發白,一時竟不敢打開來看,良久,才深吸了幾口涼氣,將信紙捧在手心,緩緩打開。

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,字體行雲流水,飄逸有力,

“承蒙李姑娘厚愛,恒之無心情事,願李姑娘另覓良緣,珍重!”

短短的幾行字,李南泠卻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,雙手微顫,腦子一陣陣發黑。

他拒絕了!

沒有任何轉圜餘地,甚至不肯親自來見她一面。

只給了她一張薄薄的紙。

窗子開著,數九寒冬的冷風吹進來,李南泠面色蒼白如紙,風灌進身體,血肉一寸寸冷下去,柔弱的身體,搖搖欲墜。

是啊,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,而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平民,兩人身份本就雲泥之別,他拒絕也是在情理之中。

這樣想著,安慰自己,李南泠卻仍忍不住落下淚來,胸口似是窒息了一般的難受。

又想起和夏恒之一起離開的那道身影,李南泠更是痛苦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,信紙緊緊攥在手中,指甲一直紮進肉裏,鮮紅的血沁出來,染紅了雪白的信紙,曦兒明知道的,明知道她那麽喜歡夏恒之,她不是說會幫她,為什麽還要這樣做?

故意如此羞辱她!

無心情事…。

這幾個字晃晃又映入眼中,李南泠咧著唇,眼中含淚,似笑非笑。

無心情事?

還是無心於她?

李南泠終是忍不住,伏在桌子上痛哭出聲。

還好此時不是吃飯的時間,新月樓裏沒幾個客人,也無人註意到這邊,只是酒樓裏的小二偶然打此經過,好奇的望過來,見女子哭的傷心,唯恐惹事上身,趕緊遠遠的避開了。

半晌,突然聽到椅子挪動的聲響,旁邊似有人坐下,李南泠惶然擡頭,只見對面女子一身織錦繡牡丹披風,烏髻堆雲,華簪玉釵,面若芙蓉,面容端莊而好奇,竟是魚芷。

李南泠心中一驚,忙低下頭用帕子擦幹了臉上的淚水,起身低聲道,“見過魚大小姐!”

魚芷擡手示意她落座,淡雅一笑,“下雪了,我來新月樓避雪,見姑娘背面熟悉,便過來看看,不曾想真的是李姑娘。”說罷在她蒼白的面上一頓,笑的依舊溫和親切,“李姑娘可是遇到了什麽傷心事?為何一人在此哭泣?”

李南泠看向窗外,果然,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下起了雪,風雪飛急,街上行人匆匆,對面的樓閣已覆了一層白茫茫的薄雪。

雪花被風卷進來,刮在桌子上,立刻濕了一片。

一只皓腕伸過來,將窗子闔上,遮擋了視線,李南泠才猛然回神,面上一陣窘迫尷尬,“讓魚小姐見笑了!”

魚芷輕笑搖頭,“誰還不曾有個傷心事,李姑娘需要放懷才是。”

李南泠對魚芷這種士族名門長女一直都有敬畏之心,此時不敢隨意搭話,只手指纏著絹帕,垂頭坐著。

魚芷倒了一杯熱茶推到她面前,淡聲問道,“李姑娘如此上心,可是因為恒之?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李南泠霍然擡頭,問完才覺得自己反應已是不打自招,又怕魚芷會看不起她,面上青紅交替,訥訥道,“是小女子妄想了。”

“以前在宮宴上,見李姑娘目光不離恒之,我便已經猜到,果然是如此!”魚芷面上並未露出任何異樣,只是如同平時敘話一般,“情愛一事最是不受人心控制,姑娘喜歡恒之也無需遮掩,只是、”

魚芷話音一頓,立刻將李南泠的心提了起來,握著手中的杯盞,緊張的問道,“只是如何?”

魚芷無奈一笑,“恒之一向風流,招惹了不少情債,以前在天洹城上便是,若不是因為他,楣兒和小璃也不會反目成仇,所以,我勸姑娘,對恒之還是不要太過癡心,否則最終不過落個傷心人罷了。”

李南泠微微一驚,“曦兒和魚小姐之間的恩怨是因為公子?”

魚芷擡眸望過來,疑惑的問道,“李姑娘不知?”

“不知。”李南泠搖頭,“我和曦兒在一起後,從未聽她提起過。”

魚芷輕笑一嘆,“都是一些陳年往事,小璃想必也一直心中芥蒂,所以不願提起。”

她說完這句便不再繼續說下去,李南泠卻被吊起了好奇心,忍不住問道,“魚小姐可否細說一二,為何同公子有關?”

魚芷看著桌子上的茶盞,卻未喝一口,不著痕跡的嘆息了一聲,才不急不緩的道,“其實楣兒和恒之以前是有過婚約的。”

“什麽?”李南泠腦子似被驚雷一炸,手一顫,杯子裏的茶撒出大半,淋濕了衣衫,她卻似是沒有知覺一般,杏眸微睜,“公子和魚小姐以前?”

魚芷淡淡點頭,“楣兒自小便喜歡纏著恒之,恒之對她也不是全然無情,呵護有加,後來兩人一同去了天洹城,家中更是認定了兩人的親事。”

“去年剛一入秋,侯府便上門提親,我父親知道楣兒心事,一口應了下來。之後天洹城薦賢大會,父親陪太子殿下一同上山,我想念楣兒便也一同跟了去。”

“進了天洹城當日,父親便將恒之叫了去,在城主的千安閣中,當著太子殿下、百裏城主和幾位朝中重臣的面宣布了恒之和楣兒的婚事。誰知消息一經傳出,不過片刻,閣內便闖進來一女子,哭哭啼啼的道鐘情於恒之,非恒之不嫁,閣中眾人大驚,父親更是憤怒不已,要恒之當著眾人給一個交代。”

“那女子以死要挾,恒之又是個心軟的,猶豫不決,父親一氣之下,當場便毀了婚約,楣兒的親事便這樣不了了之,這女子便是小璃,也就是現在的尚書大人,初曦。”

李南泠好似被人淋了一盆涼水,從頭涼到腳,惶然搖頭,目中滿是不可置信,“不、不可能,曦兒不會是那樣的人!”

魚芷沈靜一笑,緩緩的道,“有何不可能,當時我便在閣中,親眼所見。”

不待李南泠回話,她繼續道,“楣兒癡情恒之多年,本來已是得償所願,誰知突生變故,一時無法接受,每日以淚洗面,痛苦不已,琴閣中她的一些交好的姐妹見此心疼楣兒,決定給她出氣,幾人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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